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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驭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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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节
      可对于水中游鱼来讲,启智与修行并非桩易事,过程坎坷艰险重重。
      虽非桩易事,但依照它们水里头的法则,一般口能言语者,均能化为人形。
      似这尾鱼如斯任自己揉圆搓扁仍沉得住气不化出形的,倒不见得是脾气有多好,极有可能是受伤,致修为折损暂时化不了而已。
      适才她放开神识仔细探了探这尾鱼精的修为,察觉其修为道行颇深,年岁也已达化人形的阶段,且血脉里隐含了一缕稀薄的仙灵气息。
      略感讶异之余不由得重新审视它,再过个千八百年这位应当能位列仙班,想来平素是行了不少善事积德颇深,又承老天爷眷顾,获得飞升的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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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被坑了
      “唔……”
      芳漪撑腮,定定瞧向这尾鱼,它伶仃的模样倒是很惹人怜惜。
      稍忖俄顷,她右手食指尖往空中虚虚一划,逸出一道清浅粉芒,缓缓落进了被水泡泡包裹的鱼身中。
      同时重拾柳枝,低俯着身子百无聊赖地戳向鱼儿的鳍,“喂,快醒,啊……呸……呸!”
      猝不及防间一波水花兜头冲下,登时浇得她透心凉,怔怔地巡睃过嘀嗒嘀嗒淌着水的发梢,回过神后铆足劲儿吐嘴巴里含的水,撒腿跑出去老远,朝罪魁怒目而视,气得身子微微抖簌着,模样狼狈之极。
      小塘里,鱼儿仍旧在晃动全身的鳍,向她所处的方向疯狂甩尾,猛力溅起一波赛一波高的水花,丝毫不留情面,仿佛是被人触碰到自己的逆鳞,引来了场理所应得的滔天怒火。
      直至丢出一个定身诀,才平息掉它癫狂的行为。
      芳漪用力掸了掸吸饱水的袖摆,又粗粗抹了把脸,暗暗咬牙,拜这尾鱼精所赐,自个儿浑身上下倒真符合了水灵灵的标准。
      “本……”她语声戛然顿了顿,硬咽下了后面欲脱口的‘帝姬’二字,愤然指责道:“我好心施予一道护身法障保你周全,孰知满腔好意竟被你当驴肝肺,还如此报答于我,你焉有君子风仪!”
      简直是一尾不折不扣的白眼鱼。
      “方才你拿柳枝戳到了我的臀鳍。”白鳞鱼惜字如金,凝炼出精华。
      呵,臀鳍!
      你说说戳哪儿不好,偏偏戳到……
      芳漪面无表情,暗自拧了把右手,叫你欠!
      她重新走近小塘,抬手把定身诀撤除。
      白鳞鱼重获自由,它闲适地甩甩尾巴,张口吐了个泡泡,“谢谢你的护身法障。”紧接着飒爽摆尾,撩起一朵水花,再次溅在少女极漂亮的锦纱裙摆上。
      趁人即将发怒之际悄然游入千层石的窟窿眼中躲藏,戏谑道:“不过,同一尾鱼谈什么君子风仪,有意义吗?”
      ‘啪’
      无辜柳枝被拦腰折断,芳漪温和的神情出现裂纹。
      她自幼与三个姊妹同在一处修习术法,偶尔无聊时也会互相斗斗嘴抑或动手切磋较量番,不过像今天这般一直吃瘪的状况,着实是未曾经历过。
      这尾鱼精忒没有风度雅量!
      “你、你叫什么名儿?”
      “我为何要告诉你。”
      “因为如今你鱼在我手上,倘惹得我不高兴,晚间时候兴许膳食中会添上一道油炸河鱼,来丰富下菜色祭祭我的五脏庙。”
      见鱼精不吭声,芳漪得意地笑了。
      白鳞鱼缄默半晌,最终声色郑重而恳切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本鱼认为油炸的做法太过腥腻,会大大影响肉质及口感,味道不会很好,倒不如试试糖醋与红烧,用这两种做法烹调,滋味异常美妙,大抵更能符合你的口味。”
      说得头头是道,它还是鱼吗?
      芳漪咬唇,显然是低估了某鱼的脸皮厚度。
      哦,不是,是鱼皮!
      自打在那尾鱼精处吃了一记大大的闷亏后,隔日芳漪便定下整治妙计,亲自去往城中专给大户人家培育锦鲤的铺子,一口气儿购置了二十多尾漂亮锦鲤,差人运抵自家小塘中给它们安家,美其名曰是给白鳞鱼作个伴儿。
      当活蹦乱跳的锦鲤被一股脑投进水里头时,塘中水花四溅,荡起一大片涟漪,惊飞停栖于假山上的蜻蜓。
      将送锦鲤的人打发走后,她袖手绕着小塘走了几圈,十分惬意地掐捏法诀,挥手洒往水面,塘底瞬息添入青绿藻荇并莹润卵石,风拂水面泛波粼粼,鱼群围簇犹似枝梢繁丽花团,看上去更为美观。
      白鳞鱼静静望着四周多出来的‘新伙伴’,内心毫无波澜,缓缓转身游回栖身之所,却发现已有位不速之客擅自闯入。
      一尾绯红色带黑斑纹的锦鲤堂而皇之占据了自个儿的居所,并且在尾端下方还恬不知耻地排泄出一根线状物体。
      停顿俄顷,它拍了拍鳍慢慢游走,正打算重新寻摸处新居所,瞿然有尾通体赤红两腮带金纹的锦鲤横冲直撞过来拦住了去路,肥硕的鱼身横亘眼前,一股子腥臭味扑进鼻腔,使白鳞鱼蓦地晕了一晕。
      它强忍住晕眩感,以鱼类间专属语言,冷声说道:“让开。”
      肥硕锦鲤抖了抖两端长长的鱼须子,口气轻蔑:“哟呵,你这臭小子敢这么同我鱼大讲话,挺倔呀,是打哪条江哪条河来的啊?”
      “我自何处来,干汝何事。”
      “嘿,甭整文绉绉的话,我鱼大听不懂!”
      白鳞鱼不欲再与之纠缠,回身另寻了一条道游走。
      见状,某尾体形较瘦身子细长的锦鲤谄媚道:“老大!您看这小子长得怪里怪气,一看就是专门给人做菜下饭吃的鱼。它身为如此卑微的鱼不仅不把您放在眼里,更傲得不可一世,咱们不妨施点颜色予它瞧瞧,好让这家伙知晓究竟谁才是这塘中的王者!”
      “对!”
      言讫,另有七尾黑白纹相间的锦鲤附和着游近白鳞鱼,拉开派雄赳赳气昂昂的干仗排场,吓得周遭锦鲤纷纷退避三舍,唯恐遭殃。
      塘边上,芳漪搁亭檐底下设了把舒服的躺椅,并一张高几案,怡怡然侧卧下,捏了个诀将几丛竹影挪近,把斜射过来的太阳光遮了遮,姿态悠然地探手捧起盏茶呷饮,眯眼观赏着一池美丽缤纷的锦鲤,随手抓起把鱼食抛洒,引来众鱼哄抢。
      眼见一群锦鲤在自个儿跟前你争我夺地抢食,她忽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撑腮若有所思地望向塘中边隅,单独聚成堆的几尾锦鲤同白鳞鱼。
      虽是听不懂那几尾鱼在嘀嘀咕咕讲些什么,不过依自己多年习悟到的丰富知识来分析,这态势摆明是打架前夕理该进行的‘热身活动’。
      面上神情虽不显露分毫,但眼底呼之欲出的浓厚兴味,已化作灼灼视线紧盯战局。
      有赖她所占位置的的确确是个视野极开阔的好地界,目光所及不仅可纵览全局,必要时亲自掷枚石子儿搅搅浑水亦为便宜,故掌中特意掖了好些枚,静待着绝佳时机的到来。
      白鳞鱼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珠,兀地看向那抹极扎眼的袅娜丽影,转头与凶神恶煞的锦鲤们说了些话,而后它们竟乖乖避开条道儿,放任其尾巴微摆畅游至塘边,对已站起来兀自发愣的芳漪直截了当道:“如今它们欲围攻于我,还请你帮上一帮制止这恶行的发生。”益发急促的语速表达出此刻凄惶的心情,“其实有一件事我始终未同你讲过,那就是……”
      “什么?”
      芳漪没听清楚,下意识俯身凑近。
      ‘噗通’一声,岸上人毫无预兆地栽进小塘中,将鱼群惊得四散而逃。
      “那就是……”白鳞鱼拉长声音嗓音含笑,乜斜着半截身子浸湿的某人,鱼尾拍溅起朵水花溅在其面上,“我觉着你挺蠢的。”
      不待其愤怒起身,率先利落地布下个困身禁言术。
      “唔……唔……唔!”
      放肆!
      芳漪怒得满面涨红,愤怒的眼神里满是凛然杀意。
      视线转了个弯儿,白鳞鱼闲适地游近刚才那几尾不长眼欲围攻自己的锦鲤,见它们一个个抖若筛糠皆战战兢兢的连声求饶,眸底掠过一丝淡淡的讽蔑,右胸鳍划出一道水纹击除困身法,还予了它们自由。
      “滚。”
      自从上回遭到一尾鱼的暗算后,芳漪近些时日过得很是颓废,不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对平素悉心照顾的花草树木也视而不见。
      镇日搁床榻上摊平呈大字形躺着,白日里睁眼直勾勾盯向屋顶,不知是在思索什么,隔几息便叹上一叹,夜半酣然入眠时还偶尔惊醒。
      终于在某晚,她顶了双青黑青黑的眼圈,迎着清风望着朗月浴着星辉,惆怅地狠掐了掐自个儿的腋窝,唤回丢失甚久的神魂,决定不继续颓废下去。
      预备重拾信心,回予对方一记响亮的耳光,再用花样百出的手段使劲磋磨,直教它哭爹喊娘,生生世世刻骨铭心。
      唔,不过究竟该如何回击,还仍需从长计议啊。
      思绪纠缠如乱麻,她脑中混沌似浆糊,晃一晃都冒直泡儿委实搅和不开,便恹恹扯了旁边的薄衾将自个儿裹成一枚圆团子,倚着窗牖幽幽叹息。
      不知为何竟无端忆起被白鳞鱼施术硬生生困了一个时辰的糗事,倘使师父知晓会不会啐自己连尾鱼都对付不了,简直有辱师门?
      窗外,皎皎月辉浸染夜空,远处山峦迤逦匀开深浓黛色,微凉山风拂过耳际,她抑制不住下耷的眼皮,迷迷糊糊地蹭了蹭薄衾,嘴里咕哝一句什么,由着阵阵困意侵袭周身,逐渐歪倒在榻上。
      翌日,天刚拂晓,广袤苍穹透露出些熹微光亮,万物仍处蒙昧昏沉中。
      院中一丛婆娑花木后,芳漪敛裙环顾四周,蹑手蹑脚地从袖中掏出方锦匣,窸窸窣窣鼓捣须臾。
      摊掌拢起一簇粉芒丢进塘中,又犹豫地觑了眼锦匣,暗自咬咬牙,一鼓作气捧紧匣子往前疾行,至塘边朝白鳞鱼掐捏术法,矮身掰开鱼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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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可怜的收藏量~
      第37章 炖鱼汤
      晨起,她对镜梳妆之际,托赖一道灵光自脑中闪过,竟想出一个绝妙法子。
      同一尾鱼相争斗委实太堕自身威名,往后若是传扬出去也会让旁人以为堂堂重桦神君之徒仗势欺负一尾化不成人形的鱼,德行有失天界的风范。
      但倘使同一个人斗嘴,即便是斗不过,还可以与之斗法一较高下。
      斗法!
      对于一个常年被师父扔进各种上古法阵里,且还需拼尽全力应付各类凶狠妖物异兽,才能平安出阵的芳漪来讲,这已如家常便饭,非常简单。
      接下来,最重要的便是将从师父那儿搜刮来同自己开炉炼的仙丹,给白鳞鱼塞下去。
      如何才能塞得不动声色兼且无人知晓,她经过番深思熟虑,选择了最粗暴直接的方式,施昏睡诀放倒众鱼行事。
      当一粒粒碧青色丹丸如流水般灌进鱼口,眼见它周身渐聚祥瑞仙气,通体溢散出银芒,不禁唏嘘道:“这增长功力与延年益寿的仙丹,可是我费了老大劲儿才炼得寻得,如今俱予了你,切莫辜负了我的一片苦心!”
      手下狂塞灌丹丸的动作渐渐止息,食指尖捻起一簇粉芒拂向鱼身。
      芳漪微阖双目,把神识扩散至鱼身各处,俄顷却兀地睁眼皱紧眉头,表情沉凝一瞬,恍若不信邪似的反复掐诀。
      无垠天际展露出绚丽晨曦,云海竞相搽染上海棠色胭脂。
      少女缓慢垂下手,孑然地坐于塘边磐石上,低垂的眸子里盈满失落不解,浪费掉诸多丹丸仍旧无丝毫成效,若欲使它幻化人形,怕是个艰苦卓绝的过程。
      清风柔柔拂面,心间萦绕着些微惆怅,掌背猝尔感受到一阵凉滑润腻。
      本是平静的塘中陡升浮起大片透明晶亮的泡泡,环绕在周遭,承载着朝露与亮芒,清晰映照出她此刻怔愕的神态及眼底焕发出的明媚春色。
      潜在水底下的白鳞鱼眨着圆溜溜的眼睛,久久凝视浮光中那抹倩影,感受到由丰沛仙气疗愈的身体,微动了动鳍,变化出更多的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