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莲之挽歌
“咔嚓！咔嚓！”
伴随着这样的声音，申屠的身体渐渐出现了裂纹。
鬼剑士的三种道路中，剑魂和狂战，可以说是截然相反。
一种追求技巧的极致，一种则在力量上登峰造极。
剑魂号称武器大师，在他们手中，无论什么款式的剑，甚至木棒都能换发出别样的光彩。
这里不得不提一句，历史上第一位凝聚出木棍火武的，正是剑魂流的鬼剑。
而狂战不一样。
踏上狂战的道路后，从火种里得到的战技，大部分都是偏向于状态类型。
比如暴走，比如血气狂暴，比如血气唤醒。
把一个狂战的战技列出来，五成以上全都是状态。
但这些状态战技，大部分都是以消耗自己的生命力作为代价来发动的。
甚至于，还有类似狂暴之血这样的战技，效果紧紧是增加十字斩之类的威力，就让狂战失去了被队友或者药剂回复生命力的能力，只能通过自己的战技回血。
从某个角度来说，狂战不需要队友，也不需要奶妈。
他们一个人，足矣。
血火升腾，申屠双刀向前，翘起嘴角间，露出血红色的獠牙。
狂战流：嗜血。
在这个战技的持续时间内，申屠对出血的敌人使用血气类型的战技，效果将大幅度地提高。
刚才几乎在一瞬之间，解决了威廉放出来的全部人偶。
虽然这些人偶生前都属于三阶，看起来似乎和现在的申屠是同一水平。
但他们现在已经不是生前的状态了，死后被制作成人偶，他们能发挥出来多少实力，全都取决于操控他们的人偶师。
也正是因此，二阶的开荒军士兵，才能和这些明面上是三阶的人偶打的有来有回。
如果人偶师能百分百发挥出人偶生前的力量，那么人偶师早就统治世界了。
从某方面而言，在正面战斗这一块，人偶师更擅长群战，以一打多。
而面对势均力敌的对手，哪怕是比自己稍微弱上一些的人，人偶师的处境就不是那么好了。
这是职业特性，也是困扰了所有人偶师的难题。
为了弥补这一点，有人提出了一种天才般的想法。
不是以职业者或怪物来制造人偶，而是萃取出他们体内的超凡力量，制作出独属于自己的人偶。
相当于，从依附于职业者或怪物身上的吸血虫，走出了属于自己的道路。
威廉脚尖连点，身体飞快后退。
他手一扬，怀里的破布娃娃便被抛了出去。
半空中，这破布娃娃越来越大，像是被小叮当的放大灯给照过了一样，等比例放大成了一个巨型的布娃娃。
本来在威廉的怀中，这布娃娃看起来虽然有点破，但总归算得上可爱。
但现在变成巨型布娃娃之后，充作双眼的纽扣，粗糙缝起来的嘴巴，枯黄的头发，都等比例放大了。
看起来真的非常恐怖。
站在远处，威廉看向巨型布娃娃，目光里却不见恐惧，满满的竟全都是眷恋和痴迷。
这一次，他两只手都得到了解放。
十根手指如同弹奏钢琴一般，在空气中舞动。
他的目光全集中在了布娃娃身上。
嘴里喃喃自语。
“我亲爱的安娜……”
巨型的名为安娜的破布娃娃，用那一双捡漏的腿，站在了地上。
没有倒下没有倾斜，就这么稳稳地站着。
申屠开始狂笑。
他猛地加速。
高马尾被狂风卷起，疯狂在身后摇摆。
他冲向了安娜。
“哈哈哈！”
一道道裂纹弥漫。
鲜血争先恐后地从这些裂纹里涌了出来。
安娜仿佛活过来了一样，低下头，看向奔跑中的申屠。
纽扣的双眼里有莫名的光芒闪过。
被粗糙缝起来的嘴巴，忽然猛地张开。
那一根根缝住嘴巴的丝线被撑到最大。
布娃娃脑后枯黄的头发疯狂飞舞。
奔跑中的申屠如遭重击。
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炮弹给狠狠打中。
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往后滚去，以着超快的速度，在地上扬起了一阵灰尘。
“一起来玩呀。”
高空中，传来一个空灵的女孩声音。
音量很大，声音听起来非常稚嫩，还自带空鼓音效，像是从什么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只是一句话，回音却有好多声。
“一起来玩呀！”
安娜抬起脚步，动作看起来笨拙，但考虑到她这巨大的身形，已经相当之快了。
一只庞大的布娃娃脚移到了申屠上空。
这一只脚，就足有二三十平。
“一起来玩呀！”
安娜把脚踏下。
“轰隆隆！”
威廉能明显感觉到地面的震动。
他随时调整自己的站位。
确保每时每刻都处在安娜的攻击范围之内。
“一起来玩呀！”
安娜开始原地蹦跳。
如果给她一根跳绳，现在这动作就像是小女孩在玩跳绳。
周围一整片街区已经毁于一旦。
提前在职业者帮助下躲到避难所去的临江市民，惊恐地发现地面正在震动。
父母安慰着孩子，有人缩紧身体。
“琪琪啊，你走吧，奶奶是不行咯。”
一间寻常的小屋里，琪琪和奶奶呆在一起，她们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赶去避难所。
奶奶上了年纪，走不动，琪琪一个人力气太小没办法带着奶奶跑，又不肯丢下她，于是留了下来。
“没事的，奶奶！”
琪琪一双小手紧紧握着自家厨房的老菜刀，上面还有斑斑锈迹。
现在，临江里到处都是怪物的吼叫，窗外还有各种颜色的火焰燃烧，夜晚充满了不祥。
琪琪用菜刀对准房门，小小的身体把奶奶挡在身后，整个人都在不由自主地发抖，但就是一步都不肯后退。
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啊！”
琪琪一声大叫，闭着眼睛就往前冲，手里的菜刀冲着前面一通乱砍。
直到没了力气，她大口喘气。
然后琪琪发现，房门还关着。
这时候，敲门声再次响起。
琪琪已经没有挥舞菜刀的力气了。
她只能默默祈祷，怪物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门开了。
诶，怪物会开门吗？
燕玲用手指顶了下鸭舌帽，冷静而快速地扫了眼房间内的情形。
奶奶和琪琪都还在。
她松了口气。
但当燕玲的目光落在琪琪的菜刀上时，眼睛里露出心疼的神色。
“我来了。”
菜刀咣当落地。
一下子眼泪就夺眶而出。
琪琪扑了过来，一张脸已经满是泪痕。
“燕玲！”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呜呜呜！”
“真是……太好了呢！”
燕玲无奈地摸了摸琪琪的头发。
“好啦。”
“我们先去避难所。”
闻言，琪琪赶紧放开燕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真没用。”
然后她就转身去搀扶奶奶。
这次，有燕玲帮忙，两个人带着奶奶一起，往避难所跑去。
地面传来震感。
燕玲转头看去。
瞳孔剧烈收缩。
那是……什么！
一只比大楼还要巨大的布娃娃伫立在大地之上。
充满了恐怖与邪异。
“怎么了燕玲？”
琪琪也要转头，被燕玲死死按住。
“不能看！”
燕玲瞪大了眼，直到现在，那巨大布娃娃仿佛还在她眼前。
“走，我们快点走！”
燕玲直接背起奶奶，一只手还拉着琪琪。
“可是，你会不会……”
“闭嘴！”
琪琪愣住了。
此刻燕玲盯着自己，这目光是她从未感觉过的严厉与凶狠。
虽然平时燕玲话不多，看起来酷酷的，但琪琪知道，燕玲其实性格很好，是个很温柔的人。
但这是第一次，燕玲第一次对她发这么大的火。
“好……好。”
琪琪赶紧跟着燕玲，两个人在街道上，往避难所狂奔。
一路上，她们看到了倒塌的房屋，段成两截的电线杆，燃烧的废墟。
甚至还有，被压在废墟里的人露出来的肢体。
地狱般的景象，让琪琪好几次差点摔倒，要不是有燕玲拉着，恐怕琪琪连继续走下去的力气都没了。
一张小脸早已经哭得梨花带雨。
但琪琪紧紧咬着嘴唇。
她知道自己很没用，非常没用。
但如果可能的话，她想努力，不给燕玲再增加负担。
燕玲已经开始猛烈地喘气。
身体开始酸麻。
这副除了打游戏就没有其他天赋的身体，真令人厌恶。
从没有一刻，像现在一样，燕玲如此明白自己的弱小。
也从没有一刻，像现在一样，渴望力量。
随着她的奔跑，脖子上的钥匙挂坠不停甩动。
她忽然想到了十几天前，她去看周夏的时候，在旁边的小吃店里碰到的大叔。
自己的天赋自己知道，变强什么的，除了打游戏其他就一点天赋都没有的自己，开什么玩笑。
虽然这么想着，但从那一天起，她就戴上了这个钥匙挂坠。
有时候，她也会嘲笑自己。
这么多年了，还没从中二毕业吗？
不过，无论多少次，那位大叔所说的三个字，始终在她耳边回荡。
适配者……吗？
普通人也能使用的超凡。
燕玲的目光，渐渐变得决绝。
如果我能活下来，如果这次我能活下来！
地面忽然传来一阵一阵的震感。
频率很高，振幅越来越大。
燕玲忍不住看去震感传来的方向。
一只巨大版的布娃娃，在大地之上疯狂跳跃。
忽然，旁边一幢大楼开始倾塌。
不好！
来不及了！
燕玲一下子扑了过去，以最快的速度把琪琪和奶奶挡在身下。
她虽然长得很像男生，但毕竟还是个女孩，身体非常瘦弱，就算燕玲拼命伸展身体，也没办法完全挡住奶奶和琪琪。
一块块石头砸了下来，大片的阴影朝着她们笼罩而下。
琪琪看着这末日般的景象，同时，也看着挡住大半视线的燕玲的脸。
现在，燕玲脸上都是汗水和泥污，哪里还有往日的潇洒帅气，头发杂乱，狼狈不堪。
就是这样的一个燕玲，平时也不苟言笑的燕玲，对着自己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并不那么熟练，但超级好看的笑来。
“不要怕，琪琪。”
心，好像要停了。
“燕……燕玲！”
在燕玲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在她们被废墟淹没的前一刹那，琪琪忽然爆发出巨大的力气，把她推开，然后整个人反过来，把燕玲和奶奶，用她那小小的身体给盖住。
燕玲的瞳孔瞬间收缩到针尖大小。
黑暗笼罩了一切。
大地的震感还在继续。
接到上多出了一片废墟。
“看这里。”
巨大布娃娃动作一顿。
循着声音低下头。
看到了那个全身染血的男人。
血火再次升腾而起。
“砍死你！”
血火猛地膨胀，如同爆炸。
申屠的身影如箭一般往前而去。
他已经开了差不多所有的状态。
整个人仿佛化身血人。
升腾的血火也像是要焚烧一切。
到安娜脚边，高速之下，申屠没有减速，继续往前冲去，直接踏着安娜布娃娃的脚，整个人呈和大地平行的状态，如同攀登接天之柱般往上冲去。
和这种大体型的怪物战斗，申屠把战场选择在敌人的身体之上。
并没有多么缜密的思考，这些全都是本能，来自于他天生的如野兽般的战斗本能。
老头子曾这样评价过他。
“一个天生的狂战。”
威廉没有像申屠这样的战斗本能。
但他有着足够的冷静。
所有人偶师，第一宗旨都是将自己隐藏于暗处，以绝对的冷静和观察，发现敌人弱点，然后给出致命一击。
也正是因此，好些人偶师，都选择了将自己的身体给制作成人偶。
威廉没有这么做，他的本命人偶，选择了安娜。
他的爱人。
十根手指弹动。
以无形丝线控制着安娜。
其实，现在威廉做的更多的，不是控制安娜战斗，而是给安娜提供能量，并且给她一定的指引。
本命人偶，自然有些别样的神异，比如保留一定的神智。
威廉观察着战局。
申屠正在布娃娃的身体上不停跳跃，往着布娃娃的脑袋冲去。
他在心里暗暗计算。
威廉看得出来，申屠已经使用了大量的状态战技。
狂战的战技，每分每秒都在消耗其自身的生命力。
可以这么说，狂战越是接近死亡，他们的战力就越是强大。
按理说，面对狂战，最好的策略就是一上来就开大，不要管什么三七二十一，直接最强的招式糊过去。
一波走完，如果狂战没死，赶紧的，第二波。
能最快打死就打死，要是你对面站着一个苟延残喘的狂战，恭喜你，地狱模式。
但狂战最恶心的一个技能，正是狂气涌动。
只要开了狂气涌动，他们就能把生命力维持在某个临界点上，无论受到什么样的伤害，都不会影响到自己的生命力。
相当于开了游戏里的无敌模式。
这个简直就太恶心了，你根本不知道面前这狂战有没有开无敌。
如果他就这样傻乎乎地把所有大招都给糊上去，万一对方刚好开着无敌，那不是搞笑。
自己这边累的半死，对面一点伤都没有。
所以，威廉一直在心里默默计算时间。
像暴走之类的技能，消耗生命力，只要狂战没死，就能一直开下去。
但是如同狂气涌动这样的技能，一般是有时间限制的。
安娜就像是拍蚊子一样，在自己的身上拍啊拍。
申屠动作极快，甚至于，比起刚才都还要更快上了几分。
威廉微微皱眉，是错觉吗？
怎么感觉，申屠还在变强？
不可能啊，如果开了狂气，申屠是安全了，但不付出生命力，力量和速度是不会增强的。
他手指微微一动。
不行，再等等。
还有一分钟，狂气的时间就过去了。
威廉目光重新坚定下来。
终于，申屠裹挟着无边的血火，冲到了布娃娃的头顶。
狠狠一踏，他整个人冲天而起。
双手一抛，两把太刀冲上天空。
人在半空中，申屠狂笑，两只手高举过头，猛然间，又是一阵鲜血从全身所有的伤口里狂喷而出。
喷涌而出的鲜血，混合着那升腾在半空之中的血火，全都包裹上了飞快下坠的太刀。
不知何时，两把太刀又重新融为了一把。
浓稠的鲜红爬满了太刀上下。
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申屠稳稳接住，这一把巨大的血红刀刃。
狂战流：血气之刃。
手腕一翻，巨大的血气之刃调转剑尖，安娜抬头看来，申屠哈哈狂笑。
“给我去死！”
巨大的血气之刃从天而降，以无可匹敌的气势，贯穿安娜！
一瞬间，世界仿佛安静了。
至少，在威廉眼中是这样。
巨大的布娃娃，如同死物，一动不动。
血气之刃贯穿安娜，然后在她体内，完全爆炸。
澎湃的血气向着四面八方弥散。
一片红色的冲击波轰隆而过。
天空下起了纷纷扬扬的碎布片。
两颗黑色的纽扣落在地上，叮叮当当，滚了几圈，在威廉脚前停下。
“安……安娜。”
威廉伸出手，抓住黑色纽扣。
无数画面涌上心头。
申屠踩着血脚印，向他走来。
“不，不是这样的！”
威廉失魂落魄地摇头。
“你为什么还会变强？”
“你为什么还会继续变强！”
威廉像是输光了一切的赌徒。
他终于意识到，自始至终，申屠的力量和速度，一直在变强。
最开始他躲开安娜的脚踏，还十分勉强。
后来每次躲开安娜的手掌拍击，一次比一次顺畅。
直到最后那一下血气之刃。
太快了，太强了。
根本躲不开。
一只血粼粼的大手按住了威廉的脸。
“吵死了。”
体内的血液不由自主地往脑袋汹涌而去。
威廉感觉到申屠的手上，传来了巨大的吸力。
像是要把自己从血液到灵魂，全部吞噬。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威廉仿佛想通了什么，双眼猛地爆发出强烈的光芒。
“你……你没有狂气！”
申屠手掌用力。
威廉的身体，一动不动。
他仰起头，无数鲜血覆盖全身。
“咕咚！咕咚！”
手一松，干瘪的身体无力地砸在地上，溅起灰尘。
申屠转身，踏过一只黑色纽扣，往远处传来怪物吼声的地方走去。
原地留下一个个血脚印。
“狂气？”
“谁会用那种东西。”
忽然，申屠抬头，看向某个方向。
露出从未有过的郑重表情。
他所看的方向，天空之中，一个巨大的机械造物，漂浮着。
战争……代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