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兄妹
娜娜莉失魂落魄，开始漫无目的地在这个世间游荡。
每遇到一个人，都会上前，指着自己问：“娜娜莉？”
她想要找到一个人，哪怕只是一个人，能证明自己的存在。
一次次的尝试，从最开始的想要证明一些什么，到后来几乎成了某种机械性的习惯。
如此过去一年。
娜娜莉停止所有尝试。
她仍然独自在人间行走。
但再也不会为谁停留。
无论流浪汉还是流浪歌手。
无论亲情温暖还是家长里短。
她路过，看过，然后忘了。
有时候，她站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男男女女走来走去，直接从她身体里穿了过去。
娜娜莉只是仰头，看着天空一轮明月，久久不言。
她尝试过从天空之城坠下。
尝试跳河尝试纵身进入火海。
一切的一切，只是眼前一黑一亮，又是出现在世界上某个角落。
很奇怪，娜娜莉会随着时间推移而长大，但她就是无法死去。
仿佛这个身体只是幻影，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对这个身体造成伤害。
周夏看着橱窗玻璃倒映出的娜娜莉。
一身黑色哥特长裙，面色苍白，双眼黑白分明，五官精致却没有丝毫生气，像是一个人偶。
心里微微一叹。
最后，还是变成这样了。
她不再对别人能看到自己抱有希望。
幻影就幻影吧。
却无法死去。
世界上最残酷的刑罚，莫过于此。
从来没有和人交流的机会，一天两天的寂寞可以想办法排解，但如果时间拉长，一月两月，甚至一年十年呢？
娜娜莉给自己的心造了一座围墙。
只要对一切都不在意，那么就不会伤心难过。
或许，如果当初没有被思远那一双眼睛吸引，娜娜莉还是那一个对一切抱有好奇的女孩。
不曾经历，何谈放下。
而对于有些人来说，经历太深，可能就放不下了。
娜娜莉永远留在了那个晚上，思远独自蜷缩于被窝里，狮子座流星雨的晚上。
她被困住了。
如果没有人能看到自己。
没有人能接触到自己。
没有人能记得自己。
那么……她真的还存在吗？
在以前，面对这些问题，她会指着自己的鼻子，认真强调：“娜娜莉。”
而现在，她只能沉默。
无法死去无法逃脱。
每当夜幕降临，就像是一次次重复而没有尽头的轮回。
直到那一天。
和过去没有什么差别的一个晚上。
不知道该说是命运还是巧合，娜娜莉只是随机瞬移。
这是她一直重复的事情。
如果不瞬移，她只能一动不动，像是一块石头，这会令她发疯。
然后，在那个十字路口，路灯昏黄的光芒下，她看到了周夏。
看到了周夏注视自己的那一双眼睛。
一瞬间，娜娜莉以为自己看错了。
或许周夏在看别人，自己误以为这个男生在看自己。
但是，当她与周夏目光对视，娜娜莉微微睁大了眼。
没错。
她没有感觉错。
这个男生，就是在看自己！
顿时，无法言喻的情感将她淹没。
好开心。
现在应该干嘛？
对了，应该露出开心的表情。
笑，我应该笑！
这么想着，与周夏对视的娜娜莉，却仍然是面无表情。
近一点……想要近一点。
娜娜莉下意识瞬移。
她想离周夏近一点。
但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涌上心头。
仿佛在她与周夏之间，有一座看不见的桥梁，勾连了他们两人。
娜娜莉有种恍如梦中的不真实感。
真的有人能看到自己？
她想要立刻瞬移到这个男生身边。
却害怕，害怕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自己在漫长时间的孤寂之中产生的幻觉。
强烈的矛盾心情填色心田。
娜娜莉没有注意到，她瞬移的落点正是马路中央。
或者说，她也压根没有把这一点放在心上。
毕竟，对于娜娜莉来说，完全不存在被车子撞到的危险。
她向着周夏伸出手。
心中充满了巨大的希望。
如果是这个男生的话……一定能触碰到吧！
重型卡车轰隆而来。
娜娜莉看到周夏骤然变得惊恐的表情。
然后这个男生发疯似的要冲过来。
娜娜莉忽然就退缩了。
她害怕这只是自己的幻觉。
重型卡车轰隆而过。
烟尘中，她选择瞬移，身影消失。
眼前再次一黑。
这次的黑暗，持续了很久。
等周夏恢复意识，第一眼看到的是娜娜莉精致的脸。
他有些迷糊，经历了这个女孩漫长的回忆，时间上的混淆感让周夏整个人都不好了。
有些没搞清，这里是现实还是仍然处于娜娜莉的回忆。
周围景物映入眼帘。
龙头坡，许愿池。
周夏长长呼出一口气。
回来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周夏仰头，看了看天色。
什么都没看出来。
所以说，根据星座位置判断时间，你确定这技能不是开挂吗？
不过，夜空黑得很安详，在晚也没到第二天凌晨。
这么说来，经历了娜娜莉几年的回忆，不要说一个晚上，竟然连几个小时都不用。
有点神奇啊。
他把目光落在面前的娜娜莉身上。
眼神一下子就温柔了下来。
第一人称视角经历了她几年回忆。
现在看到娜娜莉，周夏一点陌生感都没有，满满都是熟悉。
他清楚的记得这姑娘的所有悲喜。
所以，周夏大大地出了口气，随后露出灿烂的笑容。
“找到你了。”
娜娜莉眨眨眼。
周夏向她伸出手。
“你好，娜娜莉。”
周夏笑容真诚。
“我是鲁路修。”
娜娜莉看着他，有些茫然地再次眨眨眼。
三秒钟悄然而过。
天空一只迷路的乌鸦呱呱飞了过去。
周夏默默收回手，仰头目送这只乌鸦飞远，思考今晚的夜宵该是红烧乌鸦还是烧烤乌鸦呢？
娜娜莉，话说你一点偶像剧都不想演的吗，刚才把手搭上来，然后我们望着彼此双眼，微微一笑，完美好伐！
讲真的，背景音乐都挑好了，就那首《纤夫的爱》。
别的不说，就图一个喜庆。
开玩笑，“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岸上走”，简简单单一句歌词，基本上90%以上的东方人看到第一眼都会下意识哼唱出来。
杀伤力堪比《小苹果》和《最炫民族风》。
不过现在，演对手戏的娜娜莉不配合，周导演很是惆怅。
他看着天空，陷入沉思。
说实话，几乎亲身经历了娜娜莉这几年，看着她一步步封闭自己，甚至看着她尝试结束生命却不能，周夏发自内心地心疼娜娜莉。
他想要帮助娜娜莉走出来。
自私也好，一厢情愿也罢。
他希望娜娜莉重新变回那个最开始，对一切抱有好奇的女孩。
而不是现在这样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但，具体要怎么做呢？
问题很棘手。
娜娜莉的特性太作弊了，跟她比起来，身怀系统的周夏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开挂。
周夏忧伤地绞尽脑汁。
忽然，脸上好像被什么碰了一下。
是虫子吗？
他一巴掌下去，就要把这虫子赶走。
却碰到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这个形状……
周夏心中大振。
一时间，竟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他缓缓转头。
看到了娜娜莉。
还有娜娜莉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指。
纤细瘦弱，触感冰凉。
没……没有穿过去！
眼睛越睁越大。
周夏被这一幕惊得张大了嘴。
他愣愣地看着这只手，好久好久。
然后他像是生锈的机械般卡卡转头。
对上娜娜莉熠熠生辉的双眼。
两人沉默不语。
娜娜莉用另一只手，指指自己的鼻子。
“娜娜莉！”
然后指了指周夏。
“鲁路修！”
此时此刻，她的眼中明暗交杂，一笑生花。
娜娜莉从许愿池的栏杆上一跃而下。
一下子整个人扑到周夏怀里。
被偷袭了啊！
完全没想到娜娜莉会来这一首，猝不及防之下，周夏蹬蹬蹬往后连退，好不容易才站稳。
要是这下坐地上，简直太丢脸了。
周夏松了口气。
娜娜莉抬起脑袋。
她的笑容很僵硬，却很美。
周夏看到了娜娜莉的双眼，亮如星辰，甚至盖过了夜空的繁星万点。
“鲁路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