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日落时分。
  车子进了加油站，裘钧扬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睡一觉感觉好多了，我想从裘钧扬身上坐起来，还没动作，裘钧扬就醒了过来，低声的问我：“醒了？饿不饿？”
  由于刚睡醒的缘故，他的声音听上去带着一种性感的暗哑，热气就扑散在我的耳朵边。
  我觉得那一块儿像是过电了一样，有点麻。
  这种麻一直撺掇到了我的尾椎骨。
  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头皮发麻的坐了起来，冷淡的道：“有点。”
  裘钧扬立马让人拿了吃的过来，又问：“要不要漱一下口？”
  我无意识的捏了捏自己的拳头，还没说话，裘钧扬已经吩咐人将东西拿过来。
  我接过东西，进了服务器的洗手间，洗脸，刷牙，然后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我已经很久没有照过镜子了，那种和镜子里陌生的自己对视的感觉，每每都让我觉得毛骨悚然。
  如果不是上次在盛世，在裘钧扬的办公室里看到了我和项远为了结婚刻的碟片，我甚至都要想不起来我曾经笑起来是什么模样了。
  我将手伸进水龙头底下，一边洗手，一边想，我们已经开了差不多十四五个小时，裘钧扬曾经说一共大概要一二十个小时的车程，那还有大概五六个小时我们才能够到达目的地。
  我摔了摔手上的水迹，转身的时候，看到卫生间里有人在抽烟，我想了想，朝着对方道：“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能把手机借我用一下吗？”
  对方对着我看了一眼。
  我赶紧道：“我的手机刚刚被人偷了，联系不到人。”
  对方没多说什么，拿了手机递给我。
  我拨通了江钦离的电话。
  “喂？哪位？”江钦离那边应该在开车，手机里有导航的声音想起来，我紧着一颗心道：“我是楚悄，许芮找你了没有？”
  “已经安排好了，不会出事。”江钦离顿了顿，道：“我和赵队在一起，怕他们察觉，跟得有点远。”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想说的话太多，但我不敢在洗手间里呆太久，刚想挂断电话。
  那边江钦离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他道：“楚悄，你自己小心点。”
  我“嗯”了一声，心里又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半响，我低哑着嗓音问：“他们这次，是要去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江钦离嗤笑一声，道：“你这样跑过去，就是金三角，你觉得他还能做什么？赵澈这边已经跟了他好久了，只是一直抓不到把柄，他做事谨慎，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提高他的警惕性，如果不是之前我在你身体里放了追踪器，我们这边早就跟丢了。”
  虽然我早有预料，但是听到这样的话，还是止不住有些发抖，寒意顺着脊梁骨一直往上爬。
  那种害怕是侵入骨子里的。
  我没再多说什么，挂了电话，将电话号码删除以后，才将手机还给那个女孩子，朝着她笑了笑，道：“谢谢。”
  “不客气。”
  我又转回身洗手，洗完手，往车子那边走。
  腿却忍不住有些发软。
  我感觉我眼前都有些发黑。
  隔着远远的，我就看到了站在车边的裘钧扬。
  从他的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洗手间的门。
  他双手抄兜，目光一直盯着洗手间的出口，夕阳从他身后照过来，他穿着白色的衬衫。
  这一瞬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想起了当初我报案以后，从警察局出来，看到他依着车门时的场景。
  那个时候他也像现在一样，背靠着车窗，不同的是，那个时候他在抽烟，但目光也像现在一样，一直盯着警察局的大门，直到我出来，他稍稍站直了身体，朝着我微微笑了笑，笑得特别的干净，和他背后的阳光遥相呼应，像是一道与众不同的光，下一刻，却猛地伸出手，一把将我拽入了地狱。
  我的心脏起起伏伏得厉害。
  一时之间，都忘了动作。
  裘钧扬也看着我，没有说话。
  那件白色的衬衫依旧干净得像是永远也沾染不上任何污渍，永远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如果没有认识他之前，他这个样子，很容易让人产生误解。
  皮相好的人，往往最具有欺骗性。
  没有人会将他和一个杀人犯和一个毒贩联系在一起。
  我重重的喘了一口气，朝着裘钧扬那边走过去。
  “怎么这么久？”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嘴角勾出了一丝笑意，朝着我道：“你要是再不来，我就要去找你了。”
  可接着，他就发现了我的神色有些不对劲，低头朝着我问：“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我本来不想说话，但怕他起疑，只得道：“有点晕。”
  仿佛是为了印证我的话，在裘钧扬拿着东西要给我吃的时候，我猛地一下，吐了个昏天暗地。
  这里不像在他的住所，吃的用的全是他悉心安排过的，我的孕吐反应很强烈，再加上在车上的舟车劳顿，对味道的刺激更加敏感。
  直到我吐到什么也吐不出来，裘钧扬给我递了一杯水，让我漱口。
  我接过来，漱口的时候，用力捏了捏水瓶。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难受。”裘钧扬站在我面前，深邃的眼底有着让人不容错认的心疼，但是他道：“可就算知道，我大概也不想把你留在家里吧。”
  他说着，自嘲的笑了笑，道：“阿悄，你在我面前，都在想方设法想要弄掉小孩，我不敢放你一个人在家。”
  我没有什么表情的听着，给不出反应。
  裘钧扬又让人带来了点豆腐花和白粥给我吃，我忍着恶心，勉勉强强吃了一点。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多，那边派了人来接。
  裘钧扬先将我送回了房间，回房间的时候，他带上了放在车尾的箱子，这时候，我才知道，不仅我们这个车上有箱子，另外的车里也有。
  但是唯独这个车里的箱子被裘钧扬带进了房间。
  “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裘钧扬道：“我出去办点事。”
  外面有人等着他。
  他说着，大概是觉得就算我想让他死，在这种节骨眼上，也翻不出什么花浪，竟然一点也不避讳的，当着我的面将密码箱打开。
  密码箱一打开，我的目光一下子紧缩了起来。
  那里面放着好几把枪，但并没有赵澈所说的u盘。
  他拿了一把枪，放在身上，又朝着我叮嘱了几句，将密码箱收了起来，转身出了门。
  我手心里全是冷汗，感觉四肢都开始发麻。
  房间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外面守着三四个保镖。
  与其说是保镖，不如说是雇佣兵。
  这些人身上全都配着枪。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我静静在房间里坐了片刻，房间里极其安静，我仿佛还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我将目光放在了他收着密码箱的地方，而后，在剧烈的心跳声中，来到了门边，听外面的动静。
  然而外面安静得让人心慌。
  我又转回身，来到裘钧扬的那个密码锁旁边。
  蹲下身，将密码锁拿了出来。
  刚刚裘钧扬在打开密码箱的时候，我因为隔得远，又有些紧张，并没有看清楚那几个数字。
  但我看到了前面两位数，两位数是我生日的月份。
  我吞咽了一下，颤抖着手，去试密码箱的密码。
  用的是我的生日。
  然后，我听到“叮”的一声，密码箱被开启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一边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在密码箱里摸索，在一个暗格里，摸索到了一个文件夹。
  而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我紧张得手一抖，赶紧将密码箱盖住，恢复了原位。
  只一瞬间，我身上就冒出了冷汗。
  “什么事？”我镇定的朝着门外的人道。
  “楚小姐，九哥让我问问您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用了。”
  对方没再说什么。
  但我也没敢再去碰密码箱，只是简单洗了个澡，躺在了床上。
  没多久裘钧扬就回了房间里，我闭着眼睛，呼吸却很沉。
  我听到他来到密码箱面前，打开了密码箱。
  我的心跳声慢慢加快了起来，同时又很庆幸，我刚刚没有真正的轻举妄动。
  裘钧扬关了密码箱，拿了衣服去洗澡。
  没多久，他身上就带着潮气上了床，从身后将我抱住：“睡着了吗？”
  他亲了亲我的耳垂，轻声的朝着我问道。
  我没有出声，却觉得心脏不受控制的越跳越快，浑身僵硬，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觉得我有些听不清他在我耳边到底说了些什么。